徐慧芬：别忘了你有过的确幸

2023-05-25 19:08:59 新民晚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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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你一时身陷困境，千万不要否认整个人生，确认你有过的幸福，便会觉得人间值得。

我的视线飘到很远，马路对面栏杆墙里，两只麻雀停在一棵石榴树上互相啄着对方的羽毛，石榴花骨朵已从绿叶里冒了尖……我对老伴说，拜托你不要再把我的手机东躲西藏了，现在我的眼睛连那只小麻雀身上的斑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！

忽然一个声音响起：好起来了，看看啥辰光……迷迷糊糊睁开眼，梦醒了。这才想起半夜没睡着，起来找过安眠药。

年轻时和一位女伴谈论过梦的话题。我说我经常做噩梦，很苦恼。女伴说，我倒是常常做美梦，苦恼的应该是我。为啥？你做的是噩梦，醒过来真实生活却不是噩梦，而我做的是美梦，醒过来现实生活比梦糟糕，不是你要比我幸福吗？女友的话，让我一时说不出反驳的道理。

前天在小区绿地里，一位好些日子没见面的邻居瘦得竟让我不敢认。她告诉我，去年底的一场病，后遗症让她痛不欲生。吃不下、睡不着、拉不出、耳鸣眼花、咳嗽不停、身上到处都在痛，一个月里体重掉了十多斤。家人把她送到医院，诊断是忧郁症。她说已服了三周药，睡觉稍微好了点。我看她面容，神情麻木，脸色暗淡，眼里没有一丝热情。

我劝她心要放宽，平时要多想点开心事。她说我实在想不出有啥开心的。我说我来帮你想好不好？你们祖孙三代同堂，老伴体贴，儿子儿媳孝顺，孙子讨人喜欢，这是难得的福气呀！有些孤身老人如得了病可比你难多啦。提到她那宝贝孙子，她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。临别时我对她说，生活中谁都难免有病痛有不如意，凡事尽量朝好的方面想，多想想有过的好事情，病也会好得快。

就像我从梦中醒来，眼睛复又模糊不清，放在从前与女伴讨论梦境的年纪，我会沮丧难受。但现在稍稍失望之后，我马上调整心态：梦确实被现实击碎，但梦中的体验不是真实的吗？梦里的喜悦彼时彼刻也是真实的呀。所以我在早餐桌上，一遍遍反刍刚才的美好梦境，将这一份小确幸细嚼慢咽，因为不是每一个夜晚都会有好梦降临。

多年前我读到过外国一篇微型小说。小说讲的是，战争结束了，一位军人满怀喜悦回到了家乡小镇，当他推开家门却是满目疮痍，战火焚烧过的气息充斥空间，妻儿都不见了。不难想象他的妻儿遭到战争洗劫后的命运。他瘫倒在地上痛哭，慢慢回忆起和亲人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。和妻子第一次接吻、妻子怀孕了、儿子会叫他爸爸了……他每想到一件，手上的军刀无意识地就在边上的木柱上刻下一道痕，等他站起来，发现柱子上竟有那么多刻痕。小说的结尾是这样的：他想，有些人还没有他这样的回忆呢！他站起身，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屋门。

记得当初读到这篇小说，心灵受到很大震动，一个人竟可以这样看待人生。现在再想起这个故事，无疑有了更深的感动。生命是由时间构成的，也是由回忆构成的。那些过往的美好，桩桩件件点点滴滴，都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。所以当你一时身陷困境面对不如意时，千万不要否认整个人生，你要确认你有过的幸福，如此才会觉得——人间值得。（徐慧芬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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